12万亿，新弹药来了
市场刚对节后A股表达出一丝犹疑，第二波弹药已经来了。国庆长假走进尾声，10月6日下午5点，国家发改委罕见地提前发布预告，将于10月8日上午10点，召开“系统落实一揽子增量政策，扎实推动经济向上结构向优、发展态势持续向好”新闻发布会。国家发改委主任郑栅洁带四位副主任出席，“一正四副”的发布会阵容配置，前所未有。当晚8点左右，上交所发布通知，决定自10月8日起延长接受指定交易申报指令时间。这意味着，投资者在上午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提交和撤销指定交易的申报指令。通俗点说，投资者开户入市的效率可以更高了。前后不过3小时、离假期结束还有一天、中国宏观经济运行的主管部门和A股交易所同时打破常规，释放不寻常信号，指向已非常明确：股市弹药充足，政策支撑随叫随到。这是自“预期管理”出现在工具箱之后，官方对市场预期的回应，从未有过的迅速与自信。不过，此番政策弹药与节前已有很大区别。如果说节前弹药的配方主要是“货币+房地产”；那么这一轮，则到了“财政+实体产业”。节前是突如其来快速刺激的强心针，节后则开始回到标本兼治的宏观基本盘。国庆假期期间，在港股一片暴涨行情中，彭博社发布了中国即将发行10万亿国债以提振经济的消息。结合近期国内部分经济学家不断呼吁“10万亿投资计划”的声音，市场预期已悄然被抬高。尽管官方一直未对上述消息和声音做出回应，但此次国家发改委罕见地提前预告一场事关“一揽子增量政策”的发布会，可被视为中国财政政策正式发力的开始。新一轮大规模增量政策要来了吗？政策的发力点会从哪些领域突进？参加10月8日发布会的国家发改委四位副主任分别是刘苏社、赵辰昕、李春临、郑备。从这一阵容，可以一窥宏观政策即将发力的方向和领域。刘苏社自去年12月开始担任国家发改委副主任，此前他长期在发改委系统工作，曾担先后任过地区司和投资司司长。其任职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后的一系列公开活动，多与固定资产投资、增发国债项目、基础设施建设、应用国债促进政府投资、推动民间投资等工作有关。今年3月21日的一场国新办新闻发布会上，刘苏社与财政部副部长廖岷、央行副行长宣昌能一起出席，介绍近期投资、财政、金融有关数据及政策情况。在答记者问环节，刘苏社表示，将更好发挥投资对优化供给结构的关键作用，促进经济持续回升、长期向好。以更大力度、更实举措促进民间投资发展，着力稳定和扩大民间投资，让民营企业“安心投”、“有的投”、“投得好”。加快培育发展新质生产力，促进战略性新兴产业加快发展，不断塑造发展的新动能和新优势。在今年1月的一场发布会上，刘苏社将国家发改委关于扩大内需的政策发力点表达得更为清晰完整：“加快新旧动能转换，推动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大力发展数字经济。”“更好发挥政府投资带动作用，调动民间投资积极性，积极扩大有效投资。全面深化改革开放，持续推进关键环节改革，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推动城乡融合和区域协调发展，稳步推进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建设。”“深入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和绿色低碳发展，强化粮食、能源资源、产业链供应链安全保障，持续有效防范化解重点领域风险。要大力实施就业优先战略，提高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水平。”赵辰昕从2022年4月起开始担任国家发改委副主任，此前曾先后在国家发改委直属机关党委、研究室、经济运行局工作，他曾担任过经济运行局局长和秘书长。2023年下半年，赵辰昕曾带队综合司赴多地调研民营企业发展状况及民间投资情况。今年下半年以来，他多次在公开场合提到对“两新”（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工作的部署安排。今年3月，国务院关于印发《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的通知，赵辰昕在紧随其后的一次发布会上曾表示，我国工农业等重点领域的设备更新，每年的需求规模在5万亿元以上。而且汽车、家电换代更新的需求也在万亿元以上级别。“中央投资对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肯定是有资金支持的，而且支持会是有力度的。”这项政策加上赵辰昕公布的测算结果，一度被市场总结为“6万亿设备更新计划”。今年9月23日，赵辰昕对外表示，绿色化和数字化转型发展是大势所趋，蕴含着巨大的增长潜能。“国家发改委将深入贯彻落实决策部署，会同有关方面进一步用足用好加力支持‘两新’等各项政策和超长期特别国债等各项资金，让政策红利惠及更广大的消费者和经营主体，同时也为推动经济持续健康发展、加快生产生活方式转变等提供更强有力的动力。”赵辰昕是“两新”（即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部际联席会议的副召集人，而部际联席会议的召集人为国家发改委主任郑栅洁。李春临长期在地方工作，2022年12月任职国家发改委副主任。他出身发改系统，担任过任陕西省榆林市委书记、陕西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与其他几位副主任不同，李春临同时还是央行货币委员会委员。7月23日，李春临在北京会见了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董事会主席芮思博率领的代表团，就中美绿色低碳发展、医疗、航空领域合作等双方共同关心的议题进行了深入交流。美国和睦家医疗、波音国际集团、高盛集团、苹果公司等企业代表参会，并就在华运营情况与相关司局进行了沟通。8月30日，国新办举行《关于完善市场准入制度的意见》新闻发布会，李春临介绍有关情况，并回答记者提问。会上，李春临表示，国家发改委将会同有关部门，加强统筹协调，持续完善市场准入制度体系，更大力度优化市场准入环境，进一步提振发展预期，加快形成“标准引领准入、清单规范准入、场景促进准入、试点放宽准入、监管保障准入”的新格局。9月初，北京市联合国家发改委、国家金融监管总局召开金融资产投资公司股权投资扩大试点推进座谈会，央地共同启动金融资产投资公司股权投资在京试点。李春临与国家金融监管总局局长李云泽、央行副行长陶玲、证监会副主席李明出席了座谈会。郑备也是发改系统的一名老兵，今年4月底，她刚刚被任命为国家发改委副主任。此前她长期在四川工作，担任过四川省副省长、省发改委主任、省西部开发办（攀西办）主任（兼）。有报道称，2021年，郑备在四川省发改委任上仅仅1年多的时间，带领四川GDP完成突破5万亿元的成绩。从2018年突破4万亿元到2021年突破5万亿元，仅用时3年。今年8月2日下午，国新办举行政策例行吹风会，郑备出席，介绍《深入实施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战略五年行动计划》有关情况，并答记者问。吹风会上，郑备表示，据测算，我国城镇化率提高1个百分点，每年可以新增2000多亿的消费需求。从投资看，新型城镇化能够有效带动市政公用、公共服务等方面的投资以及居民住房等领域投资。初步测算，我国城镇化率提高1个百分点，可以拉动万亿规模的新增投资需求。因此，新型城镇化可以在扩大内需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从而推动经济稳定增长、质量稳步提升、民生持续改善。郑备称，2023年我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达到66.16%，预计经过5年的努力，我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将提升至接近70%。若按照郑备发布的测算数据，到2028年，新型城镇化战略将拉动大约6万亿（每年可形成约1万亿新增投资需求+2000亿新增消费需求，每年形成1.2万亿新增需求，总计5年）的新增投资需求。郑备表示，着力补齐城市短板，主要针对城市发展中最迫切最突出的安全韧性问题，实施城市更新和安全韧性提升行动，推进城镇老旧小区改造，加快保障性住房建设、“平急两用”公共基础设施建设、城中村改造，加强城市洪涝治理，抓好城市地下管网等“里子”工程建设，打造宜居、韧性、智慧城市。同时，国家发改委将进一步指导地方，以实施都市圈发展规划为抓手，提高中心城市对周边中小城市和小城镇的辐射带动水平。都市圈是城市群内部以超大特大城市或辐射带动功能强的大城市为中心、以1小时通勤圈为基本范围的城镇化空间形态。新型城镇化战略五年行动计划提出，培育发展一批同城化程度高的现代化都市圈。8月29日，国发改委组织召开新型城镇化战略五年行动计划落实动员部署会，研究部署国务院印发的《深入实施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战略五年行动计划》落实工作。受国家发改委主任郑栅洁委托，副主任郑备出席会议并讲话。会议指出，要实施好新一轮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潜力地区城镇化水平提升、现代化都市圈培育、城市更新和安全韧性提升四大行动，为推动我国经济平稳健康可持续发展、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建设提供有力支撑。9月27日上午，国家发改委主任郑栅洁主持召开座谈会，与雅戈尔、美团、中天科技、东软集团、宝丰能源等民营企业负责人座谈交流，听取民营企业经营发展的真实情况、面临的困难和对经济形势的意见建议。国家发改委副主任郑备参会。在这次座谈会上，郑栅洁称，“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是我们自己人”，要“以点带面、标本兼治，实实在在解决企业反映的问题诉求，助力民营企业高质量发展，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从已经出台政策和规划看，仅“两新”（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新型城镇化战略五年行动计划，这两项规划可以带动的新增需求规模已经达到12万亿左右。其中，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可形成新增需求6万亿；新型城镇化战略五年行动计划，可形成新增投资和消费需求6万亿左右。由此看，市场关于“十万亿新增投资计划”的声音，并非空穴来风。只是在经济下行压力持续加大、国际不确定因素持续增加、国内信心与预期亟需改善的情况下，这些政策和计划需要提前或加速推进，从而尽快形成有效投资和消费，为中国经济创造有效需求。事实上，节前一揽子政策发布后，股市情绪瞬间被点燃，行情持续攀升，创造了一个有一个奇迹，但掩藏其后的担忧、对政策延续性及配合性的疑虑已经开始蔓延。因为无论在经济管理部门眼中，还是在经济学家看来，需求持续走弱是中国经济当前陷入低迷的主要原因。其具体表现为信心脆弱、预期不稳、私人部门缺乏活力，而这些因素才是一个经济体基本变量，它们不仅决定增长周期能否真正开启，也将决定股市能否真正步入牛市通道。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副主任张明在最近发表的一篇文章中说，尽管“924”货币金融政策放松与“926”中央政治局会议显著提升了市场预期，从政策信号释放到宏观经济触底反弹之间存在较长的时滞（至少一、 两个季度）。一旦投资者开始重新关注基本面问题， A股市场的快速上涨短期内就难以持续。张明提醒说，当前股票市场的快速上涨，建立在投资者关于中国财政政策在国庆后将会快速调整，且会显著加大扩张力度的预期之上。一旦在国庆后，财政政策并未发生及时调整，或者调整幅度弱于市场预期，那么投资者的乐观情绪就可能在短期内快速逆转，甚至导致股市指数快速大幅下跌。中银国际证券全球首席经济学家管涛节前对和讯网表示，目前货币政策已经超预期，国内经济的改善，取决于增量的货币政策的落地情况，还有增量的财政政策跟进的情况，此外还需要观察政策能否形成合力。管涛说，“仅仅提供流动性或许作用有限。政府应该站出来花钱，但目前通过政府投资拉动内需在当前的情况下是存在堵点的。”张明建议，中央政府应在国庆假期结束后尽快表明财政政策将会显著放松的信号，以避免市场预期落空后引发市场显著调整。建议财政部在今年10月增发1万亿特别国债，在2025年上半年增发4万亿-5万亿国债，用以修复家庭与企业受损的资产负债表、支持基建投资、稳定房地产市场等。2008年年底，为应对外部经济危机冲击，决策层紧急拍板出台了四万亿投资计划，成功稳住了经济走向，避免了滑入更被动的境地。现在，经济更多的挑战则是来自内部。而且无论总量规模、结构特征、供需矛盾、腾挪余地、投资边际效益，中国经济都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看起来，10月8日上午，国家发改委即将召开的“系统落实一揽子增量政策 扎实推动经济向上结构向优、发展态势持续向好”新闻发布会，已经为中国经济基本面的改善准备好了充足弹药。以至于在10月6日晚上8点多，上交所便宣布自10月8日起延长接受指定交易申报指令时间。起势于资本市场，又回到资本市场。起始于信心与预期，又回到信心与预期。至此，这一轮提振政策的大致轮廓已经清晰：货币政策做先手，以股市和房地产为突破口，精准爆破，打破旧预期，提振社会普遍信心；后是财政政策接力，从实体层面改善宏观基本面，充实企业和地方信心，进一步稳住社会预期，建立经济企稳回升的长期基本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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